科普写作Forestry Science

还有半个多月就要到端午节了，说到和端午节有关的植物，可能大多数人想到的是菖蒲和艾叶。当然，应该也有人像我一样，脑子里最先反应出来的是江米、小枣、芦苇、竹叶以及捆粽子用的马蔺[lìn]。

我真的不是来挑起咸甜党争的（正色）。图片：pixabay

包粽子？我给绳啊！

我国最常见的马蔺，开的花是蓝紫色的，还有一种白花马蔺，开的是白花。后来经过研究，确认二者是同一物种，学名保留一个就可以了，就保留了命名较早的白花马蔺Iris lactea，最常见的蓝紫色马蔺，反而成了变种Iris lactea var. chinensis。其实，马蔺不止这两种颜色，在西藏、内蒙古等地，还分布着一个开黄花的变种。

蓝色的“白”花马蔺。图片：沙漠豪猪

马蔺是鸢尾科的一员，茎、叶、花、果的形态，也有典型的鸢尾科特点。它的地下部分是横向延伸的粗壮根状茎，外面包裹着大量毛发一样的纤维，这些纤维其实都是老旧叶片的残余物。马蔺的叶片中有发达的纤维，即使秋冬时节枯萎，也在根状茎上留下了痕迹。宋代的《本草图经》里说，马蔺的根茎可以用来做刷子，刷毛就是这些纤维。

自古以来，坚韧的马蔺叶就是绳子的优秀替代品，捆菜、拴鱼、挂肉都很好用，当然，还有端午节拿来扎粽子。

除了绑粽子，马蔺的纤维还可以绑螃蟹（以及压秤）。图片：Blowing Puffer Fish / Flickr

形似鸢尾，只是拧巴

马蔺叶的生长方式和鸢尾一样，都是基生、套叠、排成两列，看上去好像被从侧面拍扁了。不过马蔺和鸢尾的叶子不难分辨，鸢尾叶又长又宽，老老实实地展平生长，而马蔺的叶子比较细，只有几毫米宽，从基部开始就拧成了螺旋。

“拧巴”成螺旋状的白花马蔺叶子。图片：沙漠豪猪

在日语里，马蔺的名字可以是汉字的“马蔺”，但是大多场合，都叫做ネジアヤメ，汉字是“捩[liè]菖蒲”，“捩”的意思是扭转，“菖蒲”在日语里指的是鸢尾，连在一起，意思就是“叶片扭转的鸢尾”。日本战国末期统一日本的丰臣秀吉所戴的头盔后面，有太阳光线一样的装饰物，其实那个装饰不是阳光，它的全名叫“马蔺子后立”，模仿的是马蔺叶片的生长姿态。

头盔后面的放射状装饰，不是模仿阳光而是模仿白花马蔺的叶子（回头的时候是不是会打到人？）。图片：沙漠豪猪

马蔺的花，样子也像个小号的鸢尾花，看上去好像有九瓣，但里面真正的花瓣其实只有三枚。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马蔺的九个“花瓣”分了三层，最外面一层向外平展的三枚是它的萼片，中间一层竖直向上的才是花瓣，这两层统称花被。最中央略微展开的是它分成三支的花柱，也就是雌蕊的一部分。雄蕊紧贴在花柱的外面，比花柱要短一截，可以尽量减少自花传粉的概率。

马蔺每朵花一般开三天，第一天早上开放，第三天日落时凋谢。如果以丛为单位来看，马蔺的花期很长，在北京一般是从四月中旬开放，一直到五月底，前后一个多月，又好养又好看，是优秀的绿化用植物。

不是所有蓝紫色的都是花瓣。白花马蔺花的各部分示意图，最外围下垂的是萼片，中间竖起的是花瓣，窄长弯曲的是花柱。图片：沙漠豪猪

吃了原地复活？别想了

在北方方言中，马蔺也被叫做马兰、马莲，也有人将它与南方的菊科野菜“马兰头”（Kalimeris indica）混淆，还有人疑惑，儿童文学中的“马兰花”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起《马兰花》，可能有些大龄读者会暴露年龄。它是任德耀编写的一部童话剧，于1955年首次上演，取材自内蒙民间故事和熊塞声的长篇童话诗《马莲花》。“马兰花”指是什么植物呢？“马莲花”这个名字给我们透露了重要的信息：“马莲”这个俗名，指的是白花马蔺，但菊科马兰属的“马兰头”，不能称之为“马莲”。

菊科马兰属的“马兰头”。图片：Taraxacumseeds / Wikimedia Commons

所以，《马兰花》中的“马兰花”，应该是鸢尾科鸢尾属的白花马蔺，而不是菊科植物。

“马兰”名称上的混乱，从一两千年前就开始了。清代的吴其濬在《植物名实图考》中，详细地考证了马蔺名称的变化。简而言之，在秦汉时期，马蔺的名字只有一个字——荔，后来也写作读音近似的“蠡[lí]”，《植物名实图考》里，马蔺的大名就是蠡实。

“荔”这种植物，在古代北方还有个俗名叫做马薤，因为花叶形状像兰花，所以也叫马兰，然后又诞生了近音的“马莲”、“马楝[liàn]”、“马蔺”。这就是马蔺一名的来历。而在古代南方，最早人们认为马蔺长得像旱地上的菖蒲，管它叫“旱蒲”，南方人并没有把“马兰头”和“马蔺”混为一谈，那种野菜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一直就叫马兰。

后来南北文化交流多了，两种植物才被混为一谈，比如《本草纲目》里，就记载说马蔺能当菜吃，其实这是李时珍考据不细，能吃的是马兰，马蔺那叶子都能当绳子用，马都嚼不动，更何况人呢？

凉拌“马兰头”有人爱有人恨，但白花马蔺任你有多大的本事，都是不能吃的。图片：豆果美食

不过，古书里确实记载了一个爱吃马蔺的人，只不过吃的不是叶子。这本书也不是什么正经的科学书，而是《列仙传》。书里说，春秋时宋国有个叫寇先的人，种了好多马蔺，收了果实每天吃，活了一百多岁。宋景公向他求道，他卖关子不说，于是就砍了他的脑袋，过了几十年，这个寇先又回到了宋国城门上，弹了好多天的琴，然后就消失了。这位马蔺爱好者的人生轨迹，怎么看都像复联4里的灭霸。

白花马蔺。图片：沙漠豪猪

当然了，《列仙传》作为一个古代的神怪故事集，肯定不能当做现实的生活指导，天天吃马蔺既不能让人长命百岁，也不能让人穿越时空。马蔺在城市里最大的作用，还是在绿化带里，构成美丽的风景。

当然，还有包粽子~图片：Maggie Zhu / youtu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