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写作Forestry Science

今年的清明节，北京下了一场比较大的雪，总算让亏欠的冬天有了些许的补偿，同时也招来人们对天气变化的各种吐槽，但公园里的花儿们却像在嘲讽人们的少见多怪一样，仍然按部就班地踩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出现在无限美好的春光里。

今天我们要聊的植物是海棠。

名字中有“海棠”二字的植物有不少，比如：海棠花、西府海棠、垂丝海棠、湖北海棠、木瓜海棠、贴梗海棠、四季海棠、秋海棠、丽格海棠、玻璃海棠、日本海棠、北美海棠、欧洲海棠等等（可能还有更多，如果读者知道，请在后面的留言中罗列出来），看到这些名字，很多花友不禁心乱如麻。

为了厘清这些名字的复杂关系，我们需要抽丝剥茧，花些笔墨来说说哪些是假海棠，哪些是伪海棠，哪些是真海棠。

    先说说假海棠

在植物界里，有一群植物组成了秋海棠科(Begoniaceae)，在这个大家族里大约有1800多个物种，样子虽然差别很大，但都是草本植物，而我们后面聊到的伪海棠和真海棠都是木本植物，显然差别很大，容易区分。

四季海棠(Begoniasemperflorens 'Bada Bing Pink')

图片来自：http://www.shadeplants.com.au/

秋海棠科下面有两个属，绝大部分物种都在秋海棠属(Begonia)，只有一个物种例外，那就是来自夏威夷群岛的夏海棠(Hillebrandia sandwicensis)，另立一属。

球根秋海棠(Begoniax tuberhybrida'Non Stop')

图片来自：https://www.bakker.com/

秋海棠科植物在园艺上应用很多，多作室内植物栽培，皮实不娇气，极易成活，繁殖也容易，既可观叶，又可看花，很多植物爱好者都喜欢在家中或者办公室养上几盆。

野生的秋海棠属植物也常见，比如中华秋海棠(B. grandis subsp. sinensis)在我国很多省份都能见到，生长在山谷中阴湿的岩石上或者山坡林下。

前面提到的四季海棠、秋海棠、丽格海棠、玻璃海棠等都是草本的秋海棠科植物，与后面讨论的海棠相距甚远。在生活中，如果见到它们，也容易区分，不易混淆。只是在名称上存在微弱联系，如果要追究责任的话，那就埋怨当初起名字的那个人吧！因为他或者她显得有点儿懒惰。

    再说说伪海棠

伪海棠虽然不是真正的海棠，但是和真海棠的关系就开始复杂起来，而且亲缘关系也近了很多。

中国古人有“海棠四品”的说法，这里所说的四品指的是西府海棠、垂丝海棠、木瓜海棠和贴梗海棠。虽然都是木本植物，但是这里的木瓜海棠(Chaenomelescathayensis)与贴梗海棠(C.speciosa)却不是真正的海棠，从植物学的角度来讲，它们归于蔷薇科(Rosaceae)木瓜属，前面提到的日本海棠(C. japonica)，也叫日本木瓜 、倭木瓜或者倭海棠，同为该属植物。

木瓜海棠(Chaenomelescathayensis)

图片来自：http://nature.jardin.free.fr/

伪海棠们有几个共同特点容易与真海棠们区分开来。首先，伪海棠们开出的花没有花柄，或者花柄极短，因此，可以看到花朵都紧紧地生长在枝条上，紧凑急促，而真正的海棠有很长的花柄，洒脱飘逸；到果实阶段，伪海棠们会结出一个个大大的、紧紧贴在枝条上的、木质化程度很高的、硬硬的、成熟时香气扑鼻的果实，而真海棠们结出来的是小小的、肉肉的、像小苹果一样的果实。

贴梗海棠(Chaenomelesspeciosa)

图片来自：http://www.flowerspictures.org/

木瓜属植物分布在东亚，种类不多，大约5种左右。但是，天生是植物分类学家天敌的园艺学家们总是能够创新不断，利用这几个有限的物种培育了很多栽培品种，主要用于观赏和生产果品。果实虽然生食比较痛苦，但用来烹饪，却是很多私房菜的秘诀配方。

贴梗海棠(Chaenomelesspeciosa)的果实

图片来自：http://www.burncoose.co.uk/

最后说说真海棠

如今人们常说的海棠是指蔷薇科苹果属(Malus)中果实直径较小的一类植物，如果换句更加简单粗暴的说法那就是：除去栽培种苹果(Malus domestica)以外的，该属的其他野生种及其演化出来的栽培变种都可以统称为海棠，对应英文中的Crabapple一词。

在本文开始提到的名字，如：海棠花(M.spectabilis)、垂丝海棠(M.halliana)、西府海棠(M. micromalus)、湖北海棠(M.hupehensis)等，都属于真正的海棠，另外还有楸子(M. prunifolia)、山荆子(M.baccata)等，虽然名字里没有“海棠”二字，但也是真海棠。大约在十八世纪，这些在我国已经普遍栽培的真海棠们被来华的植物猎人带到了欧洲和美洲，与当地的真海棠们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反反复复的杂交，其“道德沦丧”、“衣冠不整”、“意乱情迷”的程度一点儿都不亚于柑橘家族。

西府海棠(Malus micromalus)

摄影：王康

虽然这些混乱情史让普通人不忍直视，但却让园艺学家们兴奋不已，颇有快感，经过不断选育、驯化，筛选出了一系列表现稳定、颜值爆表的现代海棠品种，这些真海棠们大多具有花色艳丽、花量丰富、叶色美观、果色丰富、果量繁多、株型优美等特点，西方人在园林中应用它们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改革开放以后，逐渐被引种到中国，于是就有人根据来源的不同，给这些海棠进行了简单粗暴的分类，叫出了北美海棠、欧洲海棠等名字，这让我们的海棠专家们格外抓狂，因为他们或者她们知道，这些颜值担当们的体内都或多或少地含有中国真海棠的血脉，按照地域对这些园艺品种进行分类或命名，既不科学，也严重伤害民族自豪感。

垂丝海棠(Malus halliana‘Parkmanii’)

图片来自：http://leafland.co.nz/

虽然站在科普工作的角度，我会义无反顾地站在抓狂的海棠专家这边，但是我也特别想告诉勤奋的园艺学家们，公众对于一个事物的认识与命名，首先是要遵循语言学规律，那就是先入为主、简单易懂、朗朗上口，有时候还需要点滴的浪漫，比如：公众去花店总喜欢买玫瑰，尽管买到的都是现代月季；很多花友的园子里分明种了几棵绣线菊，却非要说拥有了喷雪花；嘴里吃的是顺义果园里采摘的欧洲甜樱桃，却喜欢说吃的是美国进口的车厘子，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举不胜举。如果想改变已经约定俗成的叫法和分类，园艺学家的声音犹如螳臂挡车，意义不大，或者毫无意义。如果真的想扭转这样的被动局面，唯有把自己培育的、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海棠品种推向更加广阔的国外苗木市场，并放下科学家的呆板，取上一个好听的名字，可能才是正解。

‘草原之火’海棠(Malus 'Prairifire')

图片来自：http://www.thetreefarm.com/

真海棠与伪海棠虽然都被归类在蔷薇科，但是有着显著的差异，那就是花朵有明显细长的花柄，这个特点倒是与李、樱等植物的外貌很是接近，但是仔细观察花朵，数一数雌蕊的个数，则不难辨认。

讲了那么多，要赶紧结尾了，最后我们简单地小结一下：

假海棠多指秋海棠科植物，草本，植物爱好者们经常把它们栽培在花盆里，放在室内把玩和观赏；

伪海棠是蔷薇科木瓜属的植物，它们缺少细长的花柄，花朵和果实都紧紧地贴在枝条上，在花园中常常是低矮的花灌木，有时还会用在盆景中；

真海棠是蔷薇科苹果属的植物，花朵具有细长的花柄，在花园中是比较大的灌木或者小乔木，绝对是春季的颜值担当，果实常常留存在枝条上，是秋冬季鸟类的美食。

西府海棠(Malus micromalus)

摄影：王康

海棠的花期不长，如果遇到风雨天气，更会凋零散落一地，在北京，还要扣除沙尘与雾霾的天数，剩下的好天气就不多了，所以，如果遇上一个好天气，千万不要犹豫，赶紧走出家门，到小区里、公园里、街道上，在湛蓝天空的掩映下，欣赏一树树的或白、或粉、或红，一片春心付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