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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开始，走在英国蜿蜒小河的河堤上，总能看到一丛丛高大的剑形叶片，以及叶片中随风飘扬的黄色花朵。这就是黄菖蒲了。

水边的黄菖蒲。图片：Jonathan Billinger

名为“菖蒲”的鸢尾

黄菖蒲虽然名为菖蒲，却是一种湿生鸢尾，和菖蒲没什么关系。不过，湿生鸢尾和菖蒲倒是有很多共同之处：它们地下部分都是横走的根状茎，地上都有剑形的叶片，叶的排列方式也都是左右二列互相层叠，生活的环境也是类似的浅水或滨水环境——因此很多湿生鸢尾都借走了菖蒲之名，比如黄菖蒲和花菖蒲。

其实在世界上很多地区，人们都不约而同地把湿生鸢尾和菖蒲扯上关系，比如黄菖蒲——黄菖蒲在中国没有野生分布，它的中文名很可能是根据学名翻译的，其种加词 pseudacorus的意思就是“像菖蒲的”；在日本，另外两种湿生鸢尾玉蝉花和花菖蒲，甚至直接被称为“菖蒲”。

直接种植在浅水中的黄菖蒲。图片：余天一

水边的明黄旗帜

在欧洲，黄菖蒲是湿地环境最常见的野生植物之一。它们从五月中旬开始开花，明黄色的花极其耀眼，因此也有 yellow flag（黄旗）的俗名。

邱园棕榈温室前栽培的黄菖蒲。图片：余天一

鸢尾属植物的花有两轮花被：中间一轮花被一般直立或倾斜，叫做旗瓣；外侧的花被一般下垂，叫做垂瓣；旗瓣和垂瓣之间还有瓣化的雌蕊，雌蕊下藏着雄蕊。

黄菖蒲花的特写。图片：AnRo0002

黄菖蒲花朵内侧的旗瓣比较小，远看非常不明显，但垂瓣非常大，迎风飘摇时就像黄色的旗帜。所以，英文俗名里的“flag”可能指的是黄菖蒲外侧下垂的垂瓣。在黄菖蒲的垂瓣靠近瓣化雌蕊的中心部位，还有一圈淡淡的黑色眼斑，可能是吸引昆虫传粉的指示斑——当然不光是可以吸引昆虫，在人类看来也非常漂亮。

箭头所指就是悄悄探出脑袋的雄蕊；垂瓣上那一圈黑色即是眼斑。图片：Derek Ramsey / wikimedia

黄菖蒲是很优秀的园艺植物，既耐寒又耐热，零下20℃以下的低温或40℃以上的高温都不在话下。黄菖蒲在中国东部大部分地区都生长良好，既可以种植在水边，也可以直接栽培在水中或者不临水的陆地上。

黄菖蒲有花叶品种，同时育种家还用黄菖蒲和花菖蒲等其它鸢尾属植物杂交，培育出了颜色更为绚丽多变的品种。黄菖蒲和花菖蒲的杂交品种被称作“Pseudata”，花色在黄色与紫色之间变幻，黄菖蒲原种具有的眼斑也仿佛被画上了浓重的眼影，冲击力极强。

黄菖蒲的花叶品种 Iris pseudacorus 'Variegata'。图片：余天一

鸢尾为何变成“百合”？

在法国，黄菖蒲的地位更加显赫。法国的国家标志和国花是fleur-de-lis（或称为fleur-de-lys）。这个三瓣花的形象来自真实植物，却又不同于任何一个实际的物种，是法国诸多纹章中使用最多的一个。这个标志不仅仅是国家的象征，还是宗教（天主教）、政治、王室等各个层面的法国的象征。

左：查理曼大帝肖像，画面右上方即是fleur-de-lis花纹；右：绘有fleur-de-lis花纹的瓷器。图片：Albrecht Dürer（1512）；Marie-Lan Nguyen

fleur-de-lis的字面意义是“百合花”，但标志的形态却明显与花朵中心对称的百合属植物对不上号，而是更像花朵立面轴对称的鸢尾属植物。很多文献认为这个标志的原型就是黄菖蒲。

那么，“鸢尾”是怎么变成“百合”的呢？有博物学家曾考证，早期的法国人居住在法国北部的利斯河（Lys）附近，而利斯河直到今天依然生长着无数的黄菖蒲；这些法国人在选择国家象征时，选择了利斯河能见到的花——黄菖蒲。因此，fleur-de-lis 这个词组的意思其实是“利斯河之花”，而不是“百合花”，“lys”或“lis”可能来源于利斯河（Lys）。

利斯河流经法国和比利时两个国家，沿途风景宜人。图片：Alvesgaspar / wikimedia

一场美丽的入侵

黄菖蒲常常生长在水与土的交界处，它的根茎对缺氧环境的耐受能力很强，也能作为挺水植物直接长在水中。不过，它的种子在河底淤泥里很难发芽，最佳的发芽环境是潮湿且在水位线以上的土壤。

黄菖蒲和其它大部分湿生鸢尾，都可以同时通过无性繁殖和有性繁殖两种方式扩张领土。它们的根状茎非常发达，可以在地下四处蔓延；它们还会产生大量种子，一棵黄菖蒲可以同时结出几百粒硕大的种子——这个数字听起来好像不多，但它的种子十分硕大，发芽率也比较高。黄菖蒲的种子，在种皮和种胚之间留有一定的空间作为气室，使得种子可以漂浮在水面上随水流传播。这些种子的保存时间也很长，可以保存一年以上而依然具有活性。

黄菖蒲的果实与种子。图片：Pethan Houten & Roger Culos / wikimedia

然而，正是由于黄菖蒲太皮实了，它在世界上很多地区都已经成为了入侵植物。发达的根茎以及可以随波漂流的种子，大大加快了黄菖蒲的扩散速度。它们在美国大规模入侵，使得当地原生湿生鸢尾和其它水生植物的生长受到抑制——它们的根茎四处蔓延并挤满河岸，使其它植物扎根的土壤变得稀少，生存空间不足；同时拦截沉积物堵塞溪流或减小河流面积，使得当地原生植物和动物面临栖息地不足的困境。

1957年，人们将黄菖蒲引入美国加利福尼亚；目前已经形成了强大的入侵态势。网站标语表明当地人们的态度。图片：plantright.org

黄菖蒲在美国展现出的强大入侵能力，或许提醒了我们，需要谨慎地在中国野外的开放湿地环境中栽培这种植物。不过，黄菖蒲的杂交品种大多不育或者很难结实，所以在园林里使用这些新奇亮丽同时又没有入侵风险的新品种，或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